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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表日期:2019-06-10
演員的個人魅力一旦大於角色,那很可怕,很可怕。

等《鎮魂》之後,被爆紅席捲的半年裡,出現在採訪裡的朱一龍顯得十分平靜,甚至有些拘謹,「如何看待現在的爆紅?」「紅了以後生活有什麼樣的變化?」是出現頻率最高的問題。他無意對公眾表達過多,而是保持著一種清醒,實實在在地感受到焦慮,覺得作品與聲名並不匹配。和外界對他10年蟄伏的惋惜不同,他反倒希望名氣能晚一點到來。關於表演,他有很多設想和追求,希望機會到來的時候,自己能接得住。
文|陳墨
編輯|朱柳笛
攝影|吳明
化妝|李鵬坤
造型|高鼎
鳴謝|松 美術館(特殊拍攝行為,請勿模仿,文明觀展)
單從朱一龍工作室的陳設上,就能看出他的忙碌:沙發上堆著已經拍過的電視劇的周邊抱枕,桌子上是等待他簽名的寫真集,參加活動要穿的球鞋還沒拆封摞在地上,牆邊的一塊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寫著他最近一個月的行程。
他剛剛結束《盜墓筆記·重啟》的拍攝,殺青回京當天是4月15日,第二天就是他31歲的生日,他指著白板笑:「同事準備在生日那天夜裡12點以後把這個發我,後來決定還是不要了,太殘忍。」
忙碌也是2018年的主題。這一年被稱作「偶像元年」,除了綜藝節目批量造星,「朱一龍」也成了和「男團」、「女團」並列的另一個關鍵字。那個6月至7月之間,他的熱度持續上升,連續29天蟬聯藝人新媒體指數第一名。流量史上的奇跡仍在繼續,2019年第一季度,艾曼資料統計的中國娛樂指數顯示,朱一龍在商業價值、活躍粉絲榜單上都名列第一,全網熱議榜排第二位。
但回看過去10年,你會發現,朱一龍的履歷,完全是「偶像」這個詞的反面:從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畢業後,他簽約公司拍攝數位電影,作為《王剛講故事》的輔助內容,片段化地在電視臺播出;隨著公司轉型,在《情定三生》《新蕭十一郎》等劇中出演男二角色,激起一些水花;等2015年在《羋月傳》中飾演嬴稷,才真正被公眾知曉。
等《鎮魂》之後,被爆紅席捲的半年裡,出現在採訪裡的朱一龍顯得十分平靜,甚至有些拘謹,「如何看待現在的爆紅?」「紅了以後生活有什麼樣的變化?」是出現頻率最高的問題。他無意對公眾表達過多,而是保持著一種清醒,實實在在地感受到焦慮,覺得作品與聲名並不匹配。和外界對他10年蟄伏的惋惜不同,他反倒希望名氣能晚一點到來。關於表演,他有很多設想和追求,希望機會到來的時候,自己能接得住。
在兩次共計6個小時的採訪裡,能夠很強烈地感受到朱一龍的聰明和謹慎。他思維敏捷,能夠在說話間迅速評估表達內容可能帶來的影響。可貴的是,他並沒有以此去逃避或稀釋問題,當他遇到想要保留的內容,會努力說一些,然後真誠地笑:「真不能多了。」並禮貌地解釋不能多說的原因。
他在自身願意敞開的最大閾值內與《人物》分享了自己的故事。
以下是朱一龍的口述。
你憑什麼弱小
第一次正式拍戲,是我在北京電影學院表演系上學的時候,有個同學介紹我去周潤發主演的《孔子》裡客串一個角色,飾演在城門前迎接孔子及弟子的衛國特使,整部戲裡,只有一句臺詞。
我事先做了好多功課,捋順這句臺詞的邏輯,標出重音,設計好斷句,這是我在學校學完了之後,可以做的事情。但真正進入片場,才發現自己天崩地裂式地懵了。你沒有想過是那樣的一個情況,對手演員、攝影師、燈光師、現場副導演、各個部門……就連膠片轉動的聲音,都會給你帶來無形的壓力。
我化好妝在那候場,反復背那一句詞,就是「本使受衛國國君和君夫人之托,歡迎孔夫子一行來我衛國」。等了一整天,又熱,整個人就有點中暑的感覺,後來我完全不認識那句話了,最後拍的時候,我連第一個字都想不起來了。
等我從城門裡走出來,周潤發演的孔子帶著弟子們,千軍萬馬地就來了。我站在門口等他,他一下馬車,就帶著所有學生開始給你跪拜,發哥就在你面前跪下了,我站那兒就特別不自在,總想去稍微扶一下。
忍住了,我沒去扶,發哥站起來說了一句詞之後就該我說話了,可我就卡住了,抻了很久之後,突然想起來了第一個字,我就趕緊說,但嘴跟不上腦子,就打磕巴了。膠片拍了七八條左右,還是不行,副導演說要不然換一個人吧。我當時沒有沮喪感,已經感受不到情緒了,人就特暈,整個人是飄著的。
我特別感謝胡玫導演,原本導演發話,是用全場都能聽見的大喇叭,但她是通過我背後別的那個小對講機單獨對我說話的。她喊朱一龍,我心想這完了,導演知道我名字,列入黑名單了,今後沒法合作了。她繼續說,如果你這句詞說不下來的話,以後可能就幹不了表演了。
她其實是在鼓勵我,意思就是說我不會換掉你,發哥反正一遍一遍陪你在演,你今天必須把這個詞說下來。我挺感動的,雖然她的話說得不是那麼和藹可親,但她其實給了你沒有退路的一個信心,那個信心是你在絕路上,絕望時候的一種信心。
最後那場戲反復拍了13條,我硬著頭皮把臺詞說下來了。那次之後我就知道,沒有人在乎你是新人、你弱小,你為什麼要弱小?你為什麼要比別人演得差?這個不是一個必定的可以被理解的事情,只有規則。
我很認可這個邏輯,這跟我們家教育有關係。比如說小時候有新出的跳舞毯,我跟我爸說想要,我爸說行啊,你拿任何一個你擅長的東西跟我比一下,你要是贏了,我們就去買。
我就跟他打籃球,但是我打不過,沒辦法,當時我才上初中,他身體比我強壯太多。我爸原來是搞體育的,我什麼都玩不過他,我就開始找突破口,去專門突破他弱小的地方。我爸檯球稍微弱一點,我專門練了一陣檯球,打贏了,成功買了一雙籃球鞋。
我從來沒有擁有過跳舞毯,也不會因為這個難過,因為我輸了,這是一個規則,不能耍賴。這和後來拍戲的邏輯都是一樣的,我從來沒想過挑戰規則。

找到一個支點
《孔子》的夢魘持續了差不多小一年的時間,就覺得自己很多時候不太有自信了。我原來背詞就有點費勁,在那之後拍戲,我每天必須把詞背到不用想也可以很順利地說出來的程度,不把臺詞變成生理記憶,我都不敢去現場。
剛上大學的時候,我對表演這回事並不感興趣,我自己分析原因,一是不瞭解,二是不自信。因為不瞭解,不知道能不能做好,因為不自信,不願意去展現自己。
我記得第一天上課,老師讓我們在臺上扮醜,要大家覺得你很醜了,才能下臺,要麼你就在臺上一直演。好多同學入學前在藝校待過,有的甚至有拍戲經驗,會利用形體和肢體表演,我當時不明白他們這是幹嘛,就很尷尬,表演跟我想的不一樣啊。
我就開始做鬼臉,各種搬弄自己的臉。老師問同學醜不醜,同學說不太醜,最後,臺上就剩我跟彭冠英兩個人,就很尷尬。
讓我對表演產生改觀的是第一次期中考試,班主任崔新琴老師對我的作業給了很高的評價,我至今也不知道為什麼,但她就說那個特別好。
考試內容是一個無實物表演,叫《等待》。我記得不能說臺詞,得演出來你在幹嘛。我想像著自己拿著兩個霜淇淋,看到舞臺中央擺著一張長條凳,很高興地坐了過去。坐那兒之後就開始等,等一會就看看表,看了好幾次。天氣熱,霜淇淋開始融化,滴噠噠掉下來,滴在身上,我去擦,後來滴在手上,我就去舔。等這些都演完了,我等的人還沒到,我就很失落地走了。表演結束後,崔老師就一直誇,誇了好久。
我突然發現,哎,表演好像沒這麼難。那個時候,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個支點—如果我就這麼去演的話,可能老師會喜歡,那既然老師會喜歡,這可能是一個正確的點。就從一個最淺的點開始往裡走,慢慢越來越自信。有段時間,我開始瘋狂地自己寫東西,寫劇本,改編影視劇,改完了在舞臺上呈現。那段時間就特別投入演戲這件事,大二、大三兩年,都是這樣。
我現在回想,她當時提醒我特別好的一點,就是從生活邏輯出發,你所有的表演都應該從生活邏輯出發。因為當時表演的是我印象當中我看到的事情,我儘量地把它還原,加入一些我覺得應該戲劇化的點。誇張的點放在裡面,儘量按照生活邏輯去把它完成。
從那時起,我逐漸開始享受舞臺。我們在學校的時候,排過一個國外的經典喜劇叫《別墅出讓》,我在裡面演一個類似于公爵的人物,年紀偏大,家裡挺有錢,帶著老婆買房子。他一開始不想買,被房主一頓忽悠之後,最後特別積極地把房子買了,是這樣的一個故事。
那一場戲劇,我們設計的點觀眾都給反應了。我當時也在裡面加了一些即興的小東西,比如還沒等對方說完,我就特別急切地要簽合同。
如果按部就班地說臺詞,按照劇本裡提示的節奏處理這場戲的時候,我總覺得缺少點靈魂。
所以我剛開始出來拍戲的時候,就琢磨怎麼設計人物。有一次演一個特別小的角色,是個實習生,沒有臺詞,我就設計了好多行動。現場開機之後,我就開始收拾桌子。導演說你怎麼這麼忙啊?我說導演我拿這個表達什麼事情,導演很委婉,他說一龍,你就站這兒就行。
我後來也明白了,作為演員,在一部作品裡面,你必須完成你的功能。只要出現在鏡頭前,就必須要完成你的任務,你的角色任務。不是說一場戲你把它做滿、做足,一定壓過對手,才是好的。在這個角色的功能性之內,把它發揮到極致,就OK了。

我沒什麼武器
我從小到大就沒有過什麼經濟壓力,但是我爸一直給我灌輸一個觀念,就是18歲之前我養你,你需要什麼我都儘量給你最好的,但是18歲之後請你靠你自己,所以我小時候會有一點這個壓迫感。
還上學的時候,我就在公司拍小電影,全是數字電影,差不多十天左右拍一部。我們上下屆這一撥演員,大部分人都去拍過,到最後畢業的時候,只有我簽了這家公司。
同宿舍導演系的哥們兒就很納悶,因為我在班上成績不錯,他們也覺得我自身條件不錯,以後可能要做明星什麼的,怎麼能去拍這個?我說拍就拍了能咋的。就想清楚自己要幹嘛,當時要拍戲,拍戲有沒有別的辦法?沒有別的辦法,那現在至少還給了你一個機會能一直拍戲,對吧?當時就是那麼想的,那就先拍。
其實臨近畢業的時候,我有半年時間在見組找機會。但直到現在,在非表演狀態下,我還是沒法完全解放天性。除非是真正的表演狀態,我進入了這個人物,才能真正解放天性。我沒法像很多人一樣,特別放得開,不管在什麼環境下,都有表演欲望,喜歡講段子,給大家看好玩的東西,不斷地在跟周圍的人表演。在生活中,我是不太行的,一旦進入一個陌生環境,人一多,我就緊張,不是害怕,也不是社交恐懼症,都不是,就是覺得大家都看我的時候,我就會有一點那個感覺。
所以在試戲的時候,我就沒法起眼兒。我就去了往那一坐,人問什麼就說什麼。人家去了之後,侃侃而談,跟導演表述他的經歷,表達他對於這個角色的渴望度。我覺得我比他渴望,但是我覺得我沒法做到這樣。
有一次跑組的時候,大家都在說話聊天,有人看似很不經意地跟我說了一句,你的性格不太適合這一行,就開著玩笑把這個事給說了。我認真思考了幾天,但沒覺得難受,因為他說也不好使,我還是想演戲。
我相信練習,而不是等待。那時看香港演員,很多都是從TVB的小角色做起,像訓練班一樣的拍戲過程中,不拋棄自己對於表演的熱愛,不斷地豐滿自己。再遇到合適的導演的時候,他才是現在的周潤發,現在的張國榮,現在的梁朝偉。他不是一開始突然遇到了合適的導演,成為了好演員,不是這樣的。因為遇到了一個對的人,在一個對的創作氛圍裡,他把自己所有的東西展現出來,找到了一個好的表演方式,成就了他,成就了戲,但他前面所有的這些經歷,都是在豐滿自己表演方式的一個過程。我不覺得我有什麼武器,如果剛畢業時有導演來找我,我只能本色出演,只能被導演挖掘,我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這方面的優勢。
在公司,我一年可以拍30多部電影,都是男一號、男二號,就在那個情況下拍了兩年。這對專注度是一個特別好的訓練,就是得相信自己演的東西,你要是自己都不信,那就很尷尬,整個拍攝過程你會變得很難受。你一旦相信了,就好比玩殺人遊戲,大家都認真在推理,哪怕技術很爛,但是大家很專注地在做這些事情,就會好很多。
那時候劇本出得快,有時候我一看,每個劇本就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,我就把它想像成另外一部我知道的大片,想辦法試著去呈現一下,那個階段也挺有意思的。比如演毛猴的時候想的是什麼?我想的是金剛!我想的是金剛和泰山!

最後一條短信
我就說什麼事情都是安排好的,就2015年左右,剛好到了我的疲勞期,我覺得我經驗攢夠了,不能再繼續拍數位電影了,我需要去別的劇組,找別的導演、演員合作。
順暢日子過得久了,什麼事情都好像按部就班和理所當然地進行的時候,我就不行了,那個危機感突然一下就來了,我覺得我可能要完蛋了。但不管事情是變差了還是變好了,只要它一直在變化,我就可以接受。能看見那個地方,能使勁往那兒跑,哪怕這個過程坎坷一點,我也願意往那個方向試一下。我覺得自己有點本能,或者是這種命運的敏感度。
那時公司已經轉型拍了電視劇,我連著拍了《家宴》《情定三生》《新蕭十一郎》《新邊城浪子》《花謝花飛花滿天》,這些作品本身,在業內可能沒有引發那麼大的討論度,那時我就自己爭取機會,把《羋月傳》簽下來了。
當時公司要拍《新蕭十一郎》,那是我第一次、也是唯一一次軋戲。那段時間特別慘,每天就睡一個小時。累計差不多有一個月,我早上起來在橫店拍《新蕭十一郎》,拍到了差不多淩晨一兩點,又要趕去象山,路上4個小時,《羋月傳》的詞當時又特別難記,我戲量又不大,這就意味著不能變成下意識的反應,只能生記。
我弟弟和我一起租車開過去,他困得不行的時候就換我開,我開個幾十公里,他睡一會兒,起來他再開,我就在車上背詞,就困得那樣然後背詞。我印象很清楚,每次到了象山就天亮了,我們就開到早餐店吃點早餐,生煎、豆腐腦、小籠包之類的,熱乎乎吃飽了,直接去化妝間,洗一下,化完妝之後直接去拍。
那兩部戲我都完成下來了,別人的評價也是合格,但我自己後來看,覺得都沒有達到自我認可的好的標準。所以我再也沒有同時拍過兩部戲,一是折騰自己,二是對別人、對角色本身也是一種不負責任,我再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了。
那段時間,我爭取每個角色的時候都很激烈,各種去見組,比剛畢業的時候要好很多,不用推銷自己,我可以直接見製片人、見導演,去表達對於角色的想法了。
如果經過了見組、試鏡之後沒有消息了,我會最後發一條短信,編輯那條短信可能得花一天時間,我從早上起打第一行字—導演,你好。其實心裡想,怎麼還能更委婉一點,以及更誠懇一點,然後說得別攻擊性太強,或者表現得太急切。我自尊心還挺強的,如果發了短信沒回的話,我絕對不會再打電話。
2016年,有幾部戲最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能合作。有一個製片人告訴我,不想用我的原因,是看了我之前演的作品,不是他要的表演狀態,他不要這樣氣質的東西。
我沒解釋,說什麼都沒用。就算我把最初拍戲的經歷全說給他,他也不會覺得認同,只有當你走在他的戲裡面,站在鏡頭前的時候,你表演出來東西他認可了,那比你說再多話都有用。
後來我們真的有了合作的機會,戲拍到中間的時候,他來跟我聊天,說看完重播,覺得這個戲我的進步特別大。其實我自己明白,沒有什麼本質的變化,只是因為遇到了合適的戲和團隊。
之前拍了那麼多戲,一部作品都沒有被認可。但是如果沒有這些作品,那時你拍什麼?有了這些作品,才有機會讓導演看到,有機會讓導演說你不行。

我不太認可我自己
我從小就喜歡看人物傳記,看貝多芬、愛因斯坦的故事,雖然後來知道好多都是杜撰的,但還是很愛看,對於傳奇色彩的人生就特別好奇。我還喜歡看採訪,因為我覺得從採訪裡面才能知道這個人他真實的感覺是什麼樣。
每個人的人生好像和傳記裡寫得差不多,大家的人生邏輯好像都是在一個關鍵節點突然一下出個什麼事情,導致你怎麼怎麼樣。但是你看自傳裡面寫的,所謂起落都是往後回顧時候的總結,當事人投入在當下的時候,都沒有覺得自己很失落。
就像去年《鎮魂》播出的時候,大家說我終於火了,但我一直不理解這個火到底是怎麼樣才算火,我也沒想過這個問題。《情定三生》跟《鎮魂》剛開始的那個狀況是一樣的,突然有人開始討論你和你的角色,給你留言,但結束了,也就沒有了。
我一直覺得,一個演員要火,不是單純的,需要很多東西去輔佐這個事情。所以我覺得,如果我不去做這些附加的事情,戲討論過了,大家喜歡完了,過段時間這些火就沒有了,就該下一部戲了。
但真正紅起來,就感覺有一堆人,特別真心特別真誠地在支持你,喜歡你演的東西。原來一直想像過,也看過別人這樣,但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,就是還挺感人的。
我以為從此會被當作一個成熟演員對待,但其實很多片方還是會把你放在流量那一波。有片方帶著劇本來找我和團隊,我會看這個劇本對於表演是什麼樣的要求,作品本身是什麼樣的厚度,如果是一個特別需要我個人去做什麼,去討巧這個角色和這個劇本的話,我不太想做這個。
我相信紅這件事很快就會過去,但是作品不會。所以我希望趁著這個機會能多拍一些。現在你有更多的選擇,如果有合適你的角色,你都可以去爭取,你都可以去聊,這真的是很爽。
我心裡覺得作品不夠,這是我現在很焦慮的地方。你現在所謂的這些名氣,你的東西夠不夠支撐這些東西?就會有焦慮感。我想拍一些好東西出來,很多我想嘗試的東西還沒有嘗試,想做很多突破性的表演我還沒有演。但這其實是有時間才能做的事情,不是在每天這麼忙碌的情況下能達到的,你必須得靜下來,你必須得能有個自我過渡和思考的時間,才能去做這件事情。
我沒有覺得等待的10年特別難熬,也沒覺得時間太漫長,而是太快了,還沒有準備好,真的。每次我做什麼事情很艱難的時候,我就在想,時間太短了,什麼都還沒準備好。但可能到什麼時候都準備不好。
我後來有時候跳出來看,覺得拍戲確實是一件很難熬的事情。如果你不喜歡拍戲這件事情本身的話,你說怎麼熬?演員還是得躲在角色背後,你只有在角色背後,才有生活的空間,才能存活下來。演員的個人魅力一旦大於角色,那很可怕,很可怕。
我覺得演員最起碼你得瞭解自己,因為演員是一個很容易被欺騙的一個行業。你每天都活在一個虛擬的世界裡面,在劇本裡面。劇本外面很多時候也是,你不成名的時候,看到的都是真實的,一旦成名之後,帶來的很多東西不一定是真的了。但是時間長了,你自己習慣了以後,就會慢慢相信這件事情,之後你對自我的認知就會發生變化,但那不是真實的自己。
我不太認可我自己,這就是我不去急於表達自己的一個原因。有時接受採訪,別人說你演得還挺好的,跟大家交流一下,我不好意思。因為你沒有多好,就是沒有達到你心目中好的一個標準。因為全世界現在你這個年齡段的很多演員,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很高的水準。我還差得很遠,在表演這條路上,還差得很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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