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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品 | 博客天下大文娛組
作者|郭帖編輯 | 孤鴿
出演《人生大事》之前,沒有人相信朱一龍能是莫三妹這副市井混混樣——連導演劉江江都不信。
靠近莫三妹的過程,是一段漫長的旅程。它不只是涉及“毀容式”的造型更改、原型人物形象的拆解,更在於用生活體驗醃制著、用真情實感燉煮著、用市井煙火味熏著,慢慢熬制出味道。
在劉江江眼中,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:初見面完全不像,預拍時匹配五成,開機達到100%,到殺青時,“完全出乎想像了,他是一個驚喜”。
這並非尋求突破。在朱一龍看來,“演員的形象是為角色服務的,我沒有刻意要去突破什麼。”他只是被一個好劇本吸引著,一步步走在靠近角色的路上,逐漸融入戲裡,然後去往遠方。
三哥
由朱一龍飾演三哥,是監製韓延定下的。導演兼編劇劉江江頭回見朱一龍時,看他一副文縐縐的樣子,心裡頓時涼了半截:“這不是我要的三哥。”
三哥,大名“莫三妹”,是《人生大事》的主人公。故事開篇時,他剛刑滿釋放,沒工作可做,不情願地接手了家裡的祖傳殯葬店“上天堂”。他一身的糙、痞、頹,自暴自棄,搶死人生意賺錢。別人瞧他晦氣,他自己也瞧不上自己——那樁牢獄之災就像五指山,把他徹底摁垮在地上。
這個形象當然離朱一龍很遙遠。他以往塑造過70多個角色,其中以傅紅雪、沈巍、齊衡、吳邪、林楠笙給人印象最深,這些千差萬別的角色有一個共性——內斂文氣。
2021年上映的電影《峰爆》籌備時,導演李駿說看中了他的眼神,“清澈甚至脆弱”。採訪過他的媒體,對其印象往往是溫柔靦腆、不善言辭——總之,他跟三哥毫無關係。
朱一龍倒是對三哥這個角色有熟悉感。看劇本的時候,他總能想起小時候身邊出現過的一些人,腦海中有具體的形象勾勒。他想三哥是一個平凡可見、又有挖掘意義的角色。“他其實就是挺平常的一個人,看上去無所事事、胸無大志、比較懶散,也不是特別有天分和才華,但是他心地非常善良,非常富有正義感。”朱一龍對《博客天下》說。
電影定在武漢取景拍攝,那也是朱一龍的故鄉。到達武漢後,劉江江對朱一龍印象變了,他想:“這人怎麼真的跟孫猴子似的,會七十二變?”
朱一龍把頭髮剃成了寸頭,這是他記事以來留過的最短的髮型,還增肥了一些。經過一些“毀容式”的改造,三哥的外形逐漸清晰起來:一個出獄犯人式的圓寸頭,身著背心褲衩花襯衫,脖子上掛著大金鏈子,手腕上一串佛珠,看上去像個標準的“街溜子”。除此之外,他的行走、坐臥、說話方式等,也都發生了改變。“讓大家看不出來他是朱一龍了。”劉江江說。
吳倩在電影中飾演三哥的前女友,三哥正是為了她跟人打架入獄。第一次見朱一龍的時候,吳倩看見他穿著一個花襯衫,一個短褲,趿拉個拖鞋,和市井普通人沒啥差別:“如果把他丟到大街上,你是找不到他的。”
三哥是個子承父業的殯葬師,嫺熟于這份營生,用老父親的話來說就是:“有本事的不願幹,沒本事的幹不了。”朱一龍原本自然也對這一行並不瞭解,影片開拍前,他去殯儀館體驗角色生活,學著怎麼給死者整理儀容、活動關節,學著怎麼舉辦人生最後一段路的儀式流程,“你會很自然地更加敬畏一點。”
更多的時候,他跟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聊天,觀察他們的生活、工作狀態。對於這個行業,許多人並不理解,也因此產生了很多偏見,令從業者在生活中有不少禁忌,比如他們不能去參加婚禮,不能跟朋友說再見,儘量不握手……這些細節最後都呈現在了影片中。
有一天在殯儀館的停車場邊,朱一龍觀察到了一個特別像三哥的人。麵包車上擺著花圈等殯葬物品,車裡大聲播放著流行音樂,他頂著個圓寸坐在駕駛位,一邊靠著方向盤抽煙,一邊發微信語音。突然之間,朱一龍感覺,“莫三妹這個人物在我心裡有了具體形象。”
電影中莫三妹的出場,正是這樣一副場景:莫三妹叼著煙,翹著腿坐在殯葬車中,跟女友發微信語音,先發脾氣後道歉討饒,直到被同伴叫走,帶著憤懣,狠狠地一甩車門,活脫脫一個市井混混。監製韓延說:“那場戲之後,我就沒有叫過‘朱一龍’,全劇組都是叫他三哥。”
後來,劉江江跟記者說:“你們不要被他帥氣的外表迷惑了,把他那張臉拿出去之後,他也是個好演員,他演了10年戲了,他經驗非常豐富。”
一層殼
三哥與孤兒武小文之間的親情,是《人生大事》故事的核。對於朱一龍本人來說,印象最深刻的也莫過於三哥與小文間的對手戲。
兩人的關係是一組互文:武小文年紀太小不懂死亡,不懂被莫三妹裝進“盒子”的外婆去了何方,而莫三妹整日操持殯葬,也從未真正理解這份職業的意義。武小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“小哪吒”,莫三妹則是被壓在五指山下的“孫猴子”。武小文風風火火地闖入了莫三妹一潭死水的生活,攪亂了他的生意,也讓他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。
在朱一龍看來,“他們之間是需要和被需要、互相依靠、互相救贖的關係。”在命運的偶然聯結中,兩人從互相看不慣的冤家對頭,到能玩到一塊去的朋友,也是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女,他們賦予了彼此一個新家和新的生活。
這是一次全新的表演體驗。雖然朱一龍此前也曾和小朋友演過戲,但從未如這次般從頭至尾、佔據重要篇幅。影視行業的一個共識是“孩子戲難拍”,在《人生大事》的拍攝過程中,朱一龍也慢慢體悟著如何跟孩子一塊演戲。
飾演武小文的楊恩又只有7歲,是個“很活潑、很靈動、很有想法的小女孩”,也是表演方面的小天才。朱一龍最開始感覺拍對手戲有些吃力,後來發現是自己方法錯了,“大家還是在用成年人的思維去跟她溝通,但小朋友沒辦法演假的,都得是真的。”
他不再跟小文說如何“演”,而是在戲裡戲外,真正以三哥的方式去跟小文相處,“這樣的話兩個人在戲裡不會有陌生感、割裂感”。朱一龍在片場,常陪著她玩,陪她摸麻將牌,講故事,用孩子的方式去跟她交往,建立一個好朋友的關係,讓又又真實感覺到他是“三哥”。
他用孩子的語言,跟又又交流。有一場三哥把小文送回舅舅家的戲,需要小文表現出極強的抗拒,對著三哥又踢又打。拍攝的時候,又又不好意思用力去踢打朱一龍,拍了幾條都達不到效果,朱一龍就跟她說:“沒事,我練過金鐘罩。”
但有時候又得“激”。有一場重頭戲,又又頂著武漢夏日熱浪,反反復複地從遠處奔跑過來,累得滿頭大汗,卻始終未能達到情緒點。朱一龍就出面激她,“楊恩又你能不能哭出來?你都拍了幾條了?”又又被訓哭了,拍成了。朱一龍立刻抱住她,不停地道歉安慰,“對不起,我剛才胡說八道的。”
有時候,朱一龍也會被又又的演技嚇到。他印象深刻的一場戲是小文誤食玩具噎住,拍攝時又又捂住喉嚨,面露痛苦之色,把朱一龍嚇得當場起了雞皮疙瘩,“你真卡住了?”發現完全是又又演技精準,才鬆下一口氣。
孩子總是很容易觸動人內心中柔軟的地方。與小文相處的過程,是莫三妹蛻下自己身上硬殼,露出溫柔內裡的過程。
莫三妹的骨子裡是溫柔的。無論外表再怎麼粗糙匪氣,在小文無家可歸的時候,是他最先開始張羅起了這個無親無故孩子的生活。他為此學會了照顧一個孩子,學會去肩負起責任,學會用一種嶄新的、深邃的目光去審視自己的職業。
殯葬師作為“種星星的人”,也因此點題——直到明白了外婆對於小文的意義,莫三妹才明白了殯葬人擺渡生死的職責。面對這個孩子,他對於死亡、火化、殯葬的解釋,從最初直觀的“燒成灰、變成煙、飄上天、消失了,再也看不見”,轉化為一個浪漫、童真並蘊藏深意的“她變成了天上的星星,會掉到你夢裡”。
劉江江最初給這個人物起名叫莫三鼻,在他老家,用臉上的器官作名字,代表要像“愛護我的器官一樣愛護你”,後來為了讓戲劇性更強一點,改成了莫三妹。這些細節證明他是老爹的心頭肉,但父子之間的缺乏溝通,也導致了關係的擰巴——是小文的出現,化解了莫三妹與父親之間的隔閡。在朱一龍的表演中,你能感受到這個人物慢慢柔軟下來、深邃下來,也堅定下來。
如今再回憶起來,朱一龍感覺又又那份孩童的真摯,給予了他格外真實的體驗,也刺激了他的表演,“拍戲的時候那個狀態就是舒服的,會有很多非常生活、非常自然的反應,那個就不是劇本寫出來的。”
煙火氣
劉江江是河北人,寫《人生大事》原劇本用的是石家莊方言,但他並不確定最後要將故事設置在哪個地方。直到開機前,監製韓延打電話給朱一龍:“你說幾句武漢話給我聽聽。”朱一龍說了幾句,韓延一聽,就感覺找到了適合呈現這個故事的語言環境。
《人生大事》將鏡頭對準殯葬行業,但故事基調是市井的、煙火氣的。為了決定拍攝地,導演劉江江去武漢轉了一圈,頓生“活著真好”之感,“武漢那個地方,活得很灑脫,有種‘在人間’的感覺。”他喜歡街上行人的五顏六色衣服,喜歡看老年人一起打麻將,喜歡空氣裡升騰的人間煙火氣,這是他心目中殯葬店應當融入的環境,“殯葬店跟理髮店、餐館、美容院在一條街上,都是人生必須要走的一站。”
在武漢拍,用武漢話拍,因此被定了下來。對於朱一龍本人來說,這也是他出道以來首次長期回武漢拍戲,用“遊刃有餘”的武漢話講臺詞。
最初他並沒有感覺什麼不同,劇組的生活是酒店與片場兩點一線。但拍了一段時間之後,場景轉移到“上天堂”所在的小巷,離朱一龍當年上的高中很近,他每天出工要走很多小巷才能到達拍攝點,感覺就親切很多。很多叔叔阿姨會用武漢話跟他打招呼,“朱一龍,你回來啦。”他有一次聞到晚飯的菜香味,說:“你這飯也太香了吧。”老鄉就喊他,“你下班來我家吃!”
“我屬於這裡,這是我的家。”這種親切感慢慢浸潤了他。
有生活的煙火氣,是三哥這個角色備受好評的一點。他太像一個市井中的普通人了,嚼著口香糖工作、跟周圍人罵罵咧咧、不講究地用黃紙點煙還差點燎到手……許多細節被津津樂道,但朱一龍說自己並未刻意去設計,“表演中的一些發揮,是在這個角色中自然發生的”。
沒有什麼一步到位的頓悟瞬間,他感覺自己一直走在摸索莫三妹的路上。拿定妝來說,“我們也不是說想好了之後一步到位的,也是在過程中不斷找,比如穿什麼樣的衣服,他的髮型應該是什麼樣的,最後確定了現在的三哥的樣子。之前在殯儀館門口我們看到的那個特別像老三的人,也是有一定參考作用的”。
在劉江江的印象中,朱一龍總是在每場戲拍攝之前,要來找他聊劇本,現場走位之後,又會提出新的意見,大家再一起來調整,“我這種印象是一個整體印象,並沒有說哪一場他是這樣,哪一場戲不是這樣,他從頭到尾都是這樣一種態度。”
《人生大事》開機時,是武漢一年中最熱的日子。莫三妹有大量的奔跑戲份,劉江江記得他總是在奔跑,一跑就是一下午,爬爬賽的時候膝蓋全破了,小文手上的哪吒紅纓槍也總是戳他,“他渾身上下幾乎每天都在受傷。”
他感覺遇上朱一龍這樣的演員很幸運,“能碰到一個願意跟你共同成長的演員。他完全沒糊弄事兒,我們開機之前一個月開始體驗生活,然後開始預拍,再到正式開始拍的時候,每一場還能再討論出新的表達方式來,非常愉快,他也全情投入,這個讓我非常感動。”
劉江江說:“朱一龍是很熱愛表演的,對於表演會真的琢磨,真的思考,他心裡也會給自己提非常高的要求。”在片場的時候,往往是導演已經喊了一聲“過”,朱一龍還會主動提出“再來一次,再來一次”,他總想試試看,有沒有更好的演繹方式。
朱一龍說不出來《人生大事》中有哪場戲最難忘。對於他來說,每場戲都有著同樣的分量,“飾演三哥的整個過程,我陪他一塊兒經歷了所有的事情,對於三哥來說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生經歷,所以對於我個人來說也同樣重要。”
(對話部分見雜誌)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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